星期六, 十一月 12, 2005

《世間情》9月:狂風吹地毯

狂風吹地毯

紙包不住火。搽粉蓋不了青春痘。在地毯底下的垃圾,無論表面是多么漂亮,蓋得多么密實,一陣大風,足以把陳年累積的丑態和臭味一并揭開。

患難不只見真情,連假意也一樣揭露無遺。

看看人家一邊揮劍,一邊重新在加厚了的垃圾上面,以更自怜自戀的情懷,隆重地蓋上新地毯。這看似神圣的禮儀,卻活像給返魂乏術的身體蓋上白布一般。那年5月13日的大風,把當時的地毯揭了一下。而這陣風在人家的眼中,竟然就好象日本人對那陣傾覆忽必烈大軍的神風一般,奉上神台。自此,人家上了寶貴的一課,埋頭苦修《地毯遮蓋術101》,動不動就說甚么「別忘513」。厲害吧?

對了,也請別忘了那刺繡著五千年文化模樣,高抬著「禮儀之邦」的榮耀,神圣不可侵犯的終身學習地毯。人家身體力行的告訴咱們,禮儀學習的最高境界,終身學習的精粹,就表現在表態文化之中。壯哉!如今的民智良知,已經快剩下農場牲畜的水平而已,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今朝喂飽,日后會如何被屠宰也不要緊。而這風景,就為人家的地毯所遮蓋,作為農場的天空。

也許你會問:若農場被狂風暴雨給破坏了,這些牲畜餓慌了,脫了韁繩,那怎么辦?會不會也好象美國災區暴民一般,走獸般的四處吞噬?別忘了,牲畜也只是牲畜,人家即使關心它們的福利,也是基于農場的利潤。而且,《地毯遮蓋術101》永遠是最有效的「難關靈丹」。

一場風災揭開了美國的脆弱一面。繁華面具背後的貧困,再也不能在官腔口號背後繼續被刻意的忽略。而我們,難道也等待另一場狂風,把地毯刮走,才再次懷著受害者的心態來面對殘酷的事實?

我想起了那句話:「惟愿公平如大水滾滾,使公義如江河滔滔」。當狂風把地毯刮走,把垃圾沖出來的時候,就是咱們照鏡子的時候,看看自己對公義和良心到底有几何真誠,到底還像不像個人。

當然,人家是「天蹋下來當被蓋」。刮走了,沖爛了,那又怎樣?頂多也只須換另一塊新地毯而已,有啥大不了的?呵呵,厲害吧?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9月7日

《世間情》8月:思念一線牽

思念一線牽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東西。

以往,經常收到母親從家鄉的來信。里頭除了家書,還有一些剪報。算是「鄉情報告」吧。而我,身為活在數碼時代的儿子,面對紙筆的時候,竟然絲毫模擬不出打電郵的真誠。

電郵,撇開大家已經習慣得麻木的垃圾郵件轟炸之外,實在是价廉物美的東西。上网片刻,即可以把千言万語寄至遠親近鄰,費用比郵票和手机短訊都還要便宜。

网上即時談心,因著寬頻的普遍性而更加流行了。要怎么聊,隨君所好,從傳統的文字顯現到「面對面」的影像顯示都有。既然深夜總是談心良辰,這种科技自然打造了更多「后天下之睡而睡」的夜貓族。

自從上次死了一台電腦,不能泡网,家里就索性不裝電話了。省錢至上,不想在懶得打電話的月份繼續付電話費。后來,買了新電腦。但,沒線。沒轍,只有繼續保持著「斷線」狀態。

那天,夢見自己糊里糊涂的,明知不能上网,竟然還啟動聊天軟件。很不可思議的:我居然接上線,遇見另一端的友人了。惱人的是,信息速度慢得半死,十足的龜速感。結果,竟然在夢中懊惱為啥不安裝寬頻。如斯感受,或許,也是一种思念的模式吧?

家鄉長輩們不懂得用電腦。無奈。唯一剩下的廉价郵遞方式,可能就只有古老又不失浪漫的「飛鴿傳書」。然而,即使真的訓練出這樣的信鴿,在如今時局,恐怕還得冒著到野味檔或補品店找信件的風險。太麻煩了。

要傳達思念,還得花錢。如今百物漲价,連上网電話都得省了。思念,也因此開始吝嗇了起來。

在「咸澀」(kiam siap)當道的時代,思念還真是一种很咸的東西。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8月31日

《世間情》8月:很殘障的殘障

很殘障的殘障

一直以來,覺得「殘障」實在是殘障得离譜的形容。

何為殘?何為障?少了兩條腿、或者一雙眼睛、還是一把嗓子,卻活得比那些自 詡「常人」的四肢發達的大多數,還要積極,還要像人,試問何殘之有?何障之 有?

反觀另一些人,不但口不擇言胡亂說話,對悲慟之人傷口撒鹽落井下石還自詡「 明智」,這等人豈是珍惜自己的聲音?他們「在自己聲音的運用方面存有的明顯 障礙」,不是殘障嗎?

人人都有各自的殘,各自的障。關鍵是在于我們是否愿意克服這些殘障,活出自 己的生命,讓自己的存在成為一种祝福。

看見別人的肢體不比自己完整,我們對他們的可怜,也許,只顯現出對自己形象 的自大和自戀。換句話說,是狗眼看人低,是一种主流的霸道。

這就好象市場販賣的名牌拼圖游戲一般。我們總是要求現成的完美。覺得若是少 了几塊,就因著拼不出原作而以之為殘缺、劣等。然而,你知道嗎?有些人,縱 使是缺了好几片的拼圖,卻不愿意停留在現成缺憾的悲嘆,倒是依据那空洞的模 樣,自個儿裁剪出填補的片段,為它們上彩。

誠然,我們經常嫌棄這些土制的色塊,和四周圍的大環境格格不入,不及專業現 成品來得好看。但是,當我們看見這些頑固的創意,他們的色調竟然感染了比鄰 ,活潑的把整幅拼圖重新上彩,強行逼使看客們對之刮目相看,我們終于發現自 己的色盲、迂腐、蠻橫。

然而,我們就是那么無可救藥地,習慣以自己的形象衡量別人的健全程度,要求 別人來迎合我們這些「大多數」的方便。一個瞎子村庄,若有著「進入本村者須 自剜雙眼,違者斬」的條例,我們會認為是野蠻殘酷。那么,雙腿族的城市若以 輪椅族為累贅、「影響整體效率」,而把他們局限在甚么「殘障人士職業領域」 ,這又是甚么文明、甚么尊重?

梁弘志的《因為愛》這么說:「因為愛,讓天地無障礙。你有健康的心比甚么都 重要。不怕缺了甚么,就怕葬心的人。」

路,就是由這些不認命的勇士們走出來的。而收費站,就是我們這些消費看客們 想出來的點子。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8月24日

《世間情》8月:厲鬼

厲鬼

以「厲鬼」和「冤魂」題材的故事,自古以來都在恐怖票房中高踞榜首。無論是打響「貞子式恐怖」的《午夜凶鈴》,還是气勢磅礡的動漫《幽靈公主》,總是离不開對怨恨因果的推敲,以及「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悲愴。

枉死者化為冤魂,原本是要找迫害者算帳吐一口气。結果,卻因著自己特定死因所造成的特定約束,使得自己的報复之途困難重重。久而久之,就索性把自己遇害的歷史翻印在「時運低」的過客身上,從不擇對象的報复手段中尋求滿足。眾多恐怖片的點子,多數都是沿著這樣的劇情風格發展戲路。

「厲鬼找替身」的說法,似乎說明:一旦沉溺怨恨之中,人性就逐漸被扭曲,以致達到失去任何理智和寬恕的可能性,剩下的只有單純的獸性。

一种只剩下獸性的鬼,在馴獸師的眼里,可謂奇貨可居。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替身呢?很可能叫它們赴湯蹈火也不成問題。若能好象農場一般,大量培育生產這樣的魍魎,并且滿足它們的欲望,讓它們听話,那操控者所擁有的「鬼力資源」,簡直足以只手遮天呼風喚雨了。

原爆事件讓日本振振有辭的披上受害者的模樣,竟然也以受害者的怒吼為自己平反。中國呢?一方面表現外交施壓,要人家認罪,另一方面卻把境內二戰時期日軍建設給拆除,說是要發展。兩國民眾的囂嚷,多半是官腔的翻版。上面喊的,滿足了下面的憤怒快感,認為公理在自己這方。在同仇敵愾情懷感染下,官爺們的腐爛竟也變得可以容忍、不再那麼噁心了。

在咱們國內政壇,這种厲鬼式的蠻橫憤怒,也是常見得很。巫統大會的种种喧嚷,就活像「燒金銀紙安息冤魂」的行為。新經濟政策,有如鎮鬼符,是以歸咎為鎮怨之由,而并非以理智為解怨之道。有些父母在孩子不慎摔倒時,總是哄他們說:「地板欺負你啊?看,我打這坏蛋的地板。你也來打它。」這方法總是那么有效,孩子總是藉著報复的滿足感而破涕為笑。這种妙方若能用在政治上,也只證明民眾還不懂得自己走路。

中元香火裊繞之時,不妨想想所見所聞的厲鬼現象,然后自己決定,是否也自甘成為人家農場里細心養殖的其中一只厲鬼。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8月17日

《世間情》8月:雞犬升天

雞犬升天

馬克吐溫曾說:「經典,就是人人都希望曾經讀過的,卻沒人想要去讀的東西。」

人,總是講求實際的。

咱們講求實際之人,重點,是在于「有看書的人」這招牌,而不是讀書的意義。

書呆子式的求知態度,說不上甚么消化精華。縱使他們告訴你一年讀了几本書,請別輕易相信。很可能一本占星小冊子,對某些人而言,也算是「一本書」。

既然當一個「讀書人」是那么輕而易舉的事,要成仙更不會怎么難了。

若要成神、成仙,比較吸引人的,往往是獲取這种特殊身份的途徑,而不是這身份的存在意義。修身煉丹,遠比舍己濟世來得有市場。更何況,咱們文化流行「協商」的傳統美德。雞犬升天,皆大歡喜,何樂不為?

故,民族文化,最吸引人的若只有那神聖的榮耀光圈,稱之為理所當然,也應該不會過份。

如今,咱們炎黃子孫們的膚色和語言成為了國際名牌;由此,咱們講話也可以更大聲了。民主?那是弱者求存說的話呀!你看,有哪個識時務的俊杰是記得「六四」的?哪有霸主談啥民主的?偉大的天朝傳統,直到今日,依然給我們連場《太子党叱喝風云霸天下》的好戲。這才是咱們應當終身學習的,不是嗎?

要努力學好華文呵!拜「中國的崛起」所賜的時勢,要好好珍惜啊!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8月10日

《世間情》8月:希望

希望

西方神話有這麼一個苦命巨人,經年累月努力把一塊大圓石推到山頂上,卻總是在接近終點時失手,而必須再次把石球從山腳下往上推。

無獨有偶,人類歷史第二個登月太空人吳剛(第一個是嫦娥,炎黃女兒們的榮耀),也是苦命的不斷的砍一棵倒不了的桂樹。

如斯悲劇宿命,或許就是古人對艱苦人生的體會吧。

不少人往往都把開拓者和革命者的理想,和這種吳剛式宿命扯在一塊。他們當中,不乏曾經心懷開拓和革命抱負之人。然而,經過無情現實的蹂躪摧殘,他們學乖了,覺得如果他們當聰明人,就不會花費青春去搞一大堆吃力不討好的甚麼理想。他們憑著自己的經驗,鼓勵別人也「先知先覺」的不要浪費時間,並且以類似優生學的論調,主張某些人生來註定是發現答案或者方程式的偉人。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偉人,最好就認命,接受事實。

人因著不甘被困于絕望的殘垣,于是使用現有的瓦礫修築道路橋樑,繼續建造出路。故此,希望,是從絕望的廢墟中建立起來的。

若發現自己只不過是掌權/錢者們農場的牲畜,是供他們宰割的屠場貨源,在這處境下選擇把絕望加以認同、美化、崇拜,可謂與自殺無異。

只有誠實的認識問題和困境,人們才會誠實的學習,努力自救。要不然,即使猛灌「正骨水」,也找不回做人應有的脊樑。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8月3日

《世間情》7月:諸神如吾等

諸神如吾等

電玩當中有一款叫做《黑与白》的,讓玩家扮演神祗,按照自己的喜好賜福或降禍,以及遣派神獸去侵略(或曰「解放」)其他神祗的地盤,擴張信眾涵蓋面積,讓自己的榮耀遍布全地。

信眾因著對真相的未知或無知,而把自己的命運交托給神祗。而有趣的是,在神祗和信眾之間,是一頭被賦予「神圣大能」的禽獸,從乳牛到老虎都有。這种神圣代表,當然說不上甚么人性,只有訓練出來的「听話」。所以,若是神獸「不懂事」而把老百姓吃了,頂多也只換來「上帝」的几巴掌,而不是付諸法律制裁。這种邏輯其實是理所當然的。試想,神獸若挂掉了,坐在電腦前的神祗們哪還有游戲可玩?

游戲就是游戲,甭從里頭要求啥高深智慧的。若上述神獸以比較有智慧,而且會抗命的角色來扮演,恐怕沒多少人愿意花時間在電腦屏幕面前被「凜然斥責」。這樣的游戲,遲早會埋葬在類似www.the-underdogs.org這种「怀才不遇電玩墓園」网站里。也許,這說明了大多數電玩擁躉們,主要還是傾心于不需經過大腦的游戲,以滿足自己的全能欲。

另一款游戲《Starcraft》,故事里其中一族叫做「Protoss」的,他們曾經「屠神」:把創造他們的高智慧生物給大肆屠殺。或許,這些枉死族類應該學學咱們華人的終身學習优良智慧:自保至上,別把徒弟教得太聰明。愚民,一旦喂飽了,即使叫他們為你跳火圈,他們也會搶著去做。

若你從媒體獲知一些人几乎無可救藥的鍾情于荒蠻的情緒化神圣叫囂,而深感受不了,我想,看開點吧。有些人之所以反感,只是因為那號召吶喊的不是他們所心儀的神祗。縱使荒謬,習慣就好。

然而,若你是那么固執,不愿跟隨魚群,我只能祝你順風。西出陽關無故人。通往真理的,是少人走的窄路。

都說了:游戲就是游戲,甭從里頭要求啥高深智慧的。只要自己是上帝,那就夠了。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7月27日

《世間情》7月:藍領

藍領

一直以來,孩子們在父母師長的勸戒下,總是認為:「好好讀書」的用意,就是為了日后能夠找到比較安逸高薪的職業,不必忍受日晒雨淋。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說的不再是關乎人品,而只不過是階級文化的一句座右銘。其意思是說,若能夠忍受考場的「苦中苦」,日后必定能夠憑著學位證書,當個白領精英,坐上社會階級中的「人上人」交椅。

這种邏輯,似乎也告訴我們,凡是無法在考場中存活的,他們只有注定處身于勞苦階級,成為集團的嘍羅、政治游戲的炮灰。

然而,是否所有自甘處于日晒雨淋的,都是「不曾好好讀書」?

而許許多多坐在冷气房工作的,即使是擁有甚么雙學位的,他們的思想談吐,難道就真的像一個「好好讀書」的人嗎?

呵。我是那么的健忘啊。我怎能不知曉,縱使是廚藝相當,在街邊的我們都稱為「小販」,在酒店的都叫做「廚師」?故此,在街市糾眾暴動的叫做「流氓」,而在講台上憑著煽情言說塑造烏合擁躉的,我們稱為「領袖」,也算是常事吧?

「讀書」,原來已變為塑造階級品牌的行為,是用來歸納「小販」或「廚師」、「流氓」或「領袖」的標准。

所以,縱使你是一個飽覽群書、胸怀大志的藍領人士,只因著你的職場的緣故,許多人依然會認為,你的教育水平,遠遠比不上他們那些「人上人」。

藍領和白領之間,是怎么分的呢?

我想,是因為在階級文化的熏陶下,漂白了优秀光環下的思想,染藍了勞動者的心境吧。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7月20日

《世間情》7月:時運低

時運低

物以希為貴。越是少見的東西,人們越是想看。然而,像鬼這种罕見之物,倒是沒有多少人想看的。

見鬼,禍也,意味著自己陽壽已盡,開始符合陰間新會員資格。看見鬼魂,若不是開始看見「自己友」,就是陰府對新會員的迎訝儀式。而人之所以害怕見鬼,大概是因著拒絕改籍的緣故使然。

然而,除了這些因著族群身份差別所造成的「排他恐懼」之外,主要的因素,還是在于妖魔肆虐荼害人間的說法。故此,原本「難得一見」的妖魔,若竟然可以普遍得通街都是,那可真是時運超低了。

無論如何,人雖然怕見鬼,對別人見鬼的經歷,倒是興趣十足。這應該是和車禍觀眾那种「把觀眾欲建立在別人災禍上」的習慣吧。

近來政壇風雨,或許是因著畫皮功夫一流,是人是鬼,難以分清。昔日魑魅的倒台,造就了今日魍魎的滋長。說是寄望仙師仙姑來除妖濟世,結果倒是指望大鬼吃小鬼會來得較實際。天曉得仙人們會不會是整容插電添光環的妖輩。

對任何大人物若存有的指望,隨時都得面對「所托非人」的遺憾,進而不想再對這個社會抱著任何希望。有時,冷漠和麻木,是回避痛楚的本能反應。

我想,与其歸咎于時運超低,不如看開一點,告訴自己開始被賦予陰陽眼之見鬼本領,當個「魔間行者」,繼續盡力關怀這個社會。要不然,就索性袖手旁觀,嗤笑A君推銷自己做不成的烏托邦,追看B君和C君的龍虎斗夠不夠前几年的厮殺那么緊張刺激,自己則輕輕松松「与世無爭」,閑來對世事悲情事后孔明一番。如斯閑逸,何樂不為?

記得在那段〈好撒瑪利亞人〉的故事里,一個人被匪徒打得遍體鱗傷,躺在路旁奄奄一息。路過几個身負圣職的祭司,竟然視若無睹,為了避免干犯他們的神圣守則而不理他人死活。唯有一個飽受歧視排擠的撒瑪利亞裔路人,對那傷者施援手,還加倍呵護。

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尚、超然、神圣,只讓我想起「雞犬升天」,稱之為神棍、仙棍、圣棍,也不算過分。

魍魎當道,關怀民生的有志之士都各盡所能,即使不能把問題根治,至少也努力制衡。而棍輩人士們,不但是那些不必要的災禍看客,倘若得到某些權力,更是新一代的妖輩嘍羅。

國家社稷時運之所以低潮,還不是缺德民眾自己造的孽?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7月13日

《世間情》7月:面包情(原稿)

面包情

面包,干干的,方便攜帶的食品。只要還沒過期,放在背包到處走,不必擔心會弄臟甚么東西,更不需要加熱食用。

在這方面,飯就比不上了。即使是飯盒,吃的時候依然動用匙羹筷子,還得謹慎處理湯汁。而面包產品的三文治系列,即使夾著雞蛋沙丁魚之類的餡料,三兩下就可以干淨利落的解決掉,不必動用X牌洗衣粉除污跡。

若說面包是西方面食的一种支線發明,難免會納悶怎么咱們華夏民族沒發明甚么「米包」。

本地三大民族皆稱面包為「蘿蒂」,還真是奇怪的事情。蘿蒂,印度詞匯也。而眾所皆知,印度同胞們的蘿蒂比桑、蘿蒂加奶等等,和面包之間實在沒啥近似之處。若要以相似程度來采用相應的中文詞句,華人的饅頭或者祭神用的「面龜」應該會貼切得多。然而,看看本地華人圈子,沒有几個福建人是稱面包為「mi bao」的,都是蘿蒂。我們甚至也不曾媚外得稱之為「布列特」。

或許,以异族同胞的口音為食物命名,多少加添了親切感,也說明了在切身需要方面咱們之間的不分彼此吧?若真是如此,倒是希望韓國政府能夠向本地老百姓學習。前一陣子,「漢城」變成了「首爾」,「愛國理由」一籮筐。我認為改稱「首烏」無論在意義和譯音方面都比較貼切。高麗配首烏,應該相當滋補,同時或許多少能夠為心病叢生的東亞諸國開貼藥,未嘗不是美事一樁。

言歸正傳。若說印度同胞們和面包結下難以解釋的不解之緣,也不算過分。無論在甚么樣的地方,即使沒有面包店的存在,人們依然可以從印度大兄面包摩哆車隊獲得日糧。不僅如此,印度人賣的面包,种類繁多,未必受大牌面包所壟斷市場。

寫到這里,難免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高度西化的面包店,若和面包摩哆相比,其中的差別,是在于產品的品質呢,還是在于社會階級意識所接受的包裝模式?這是否就好象在酒店下廚的就叫做「廚師」,而在街邊下廚的,即使廚藝和酒店同行沒啥差別,依然宿命式的被稱為「小販」?

我想,老百姓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畢竟肚腹胃口,是由自己作主。縱使全馬面包批發市場都被G公司和H公司壟斷,人們依然能夠從面包店或面包摩哆尋覓自己的飽足感,未必被名牌牽著鼻子走。在這方面,本地媒體界的際遇就遜了一點。讀者群對資訊的胃口,遠遠比不上吃面包的自主性。也許,這說明了報章雜志的重要性依然說不上是本地人的「精神糧食」,頂多也只不過是「一旦缺乏就有點不習慣」的「零食需要」吧。

小時候,常常在早餐或者下午茶時分,在咖啡烏的陪伴下,啃著「硬皮面包」。外皮雖然硬得可以用來制造防彈背心,里面可是雪白松軟的,名副其實的外剛內柔。我想,這對需要冷靜柔情兼具的媒體工作者們,也是相當不錯的配搭吧。

僅此,建議媒體界諸君:請多吃面包,以形補形,對你有益。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7月6日

《世間情》6月:考場,庸民夢工廠

考場,庸民夢工廠

考試,意即查核,檢驗。無論是器具、運作、制度、以致個人學識技巧,都需要經過查核,以證明是否能夠符合其中的角色要求。

學校的考試,也是這樣吧。之所以需要考試,就是為了查核學生是否在特定的學習時段內掌握了一些學問技巧。這查核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其中的學問是另一些學問的先決條件。基礎倘若打不好,就不能夠更上一層樓了。

學生的求學觀,因此就決定了考試觀。如果求學是一種可以享受的旅程,那麼伴隨而來的考試,也是理所當然的試金石,讓學生從成績中了解自己的缺乏。學生透過從課業中得到的訓練,在考試中以自己的思考和文字,重新陳述所領受的知識。基礎若打得好,自然能從每一個學習新層次中有所獲益。

但是,我們不太可能在現今的教育制度之中鼓勵學生們去享受求學。要他們從容面對考試更是天方夜譚。

現今的考場是殘酷無情的鬥獸場,適者生存是遊戲規則。誠然,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成績的優劣,自然標榜著在學習上所下的功夫。但是,當成績以及名次被當作是戰利品的時候,學生們所在意的不再是學習,而是在考場的生存。

既然課本是有如神聖經典一般擁有無可挑戰的權威,最安全的應考方式,就是全盤把課本的詞句重抄。相對的,以自己的思考來表達,實在是太冒險了。這種務實的聰明態度就助長了「囫圇>嘔吐」教育模式:上課溫習時就死背死吞;應考時就把所吞下的東西,不經消化,完完全全的嘔吐出來。既然已經吐了出來,胸口的發悶終得解脫,那臭腥學問就索性還給老師了。「囫圇>嘔吐」,試問,又還有甚麼品嘗可言?

以官樣文本作為絕對指標的教育風氣,製造了以順從換取生存的群眾。自由思考的代價既然是風險,自然沒有多少人願意去碰。既然缺乏思考的自主性,人文意識就難以紮根成長。

當代學生就有如額頭貼符的殭屍一般,為一紙文憑蹦蹦跳跳。在沒有東西貼的時候,也只有身穿五千年列祖榮耀金縷玉衣的冰冷千年古屍。畢業後,額頭上改貼鈔票。就這樣而已。

我們的教育文化,就這樣,無論在學問教育還是人格塑造的層面上,都以不及格的考試觀為骨幹。而我們所謂的優秀生,日後是否也跟隨主流,把這種文化繼續發揚光大?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6月29日

《世間情》6月:獵人皮族

獵人皮族

在眾生之中,人類應該可算是寄居蟹的近親。

咱們的老祖宗在冰河時期,因著毛發不夠其他野獸多,也從未想過如何發明「長毛劑」來解決問題,在御寒方面就吃了不少苦頭。秉著寄居一族的特有天分,竟然給他們想出了絕世妙方:既然自己沒有長出如斯毛發之皮,那么為啥不「与獸謀皮」,采用現成毛發來解決問題?

由此,人類就成了寄居在別人表皮之下的動物。即使過了好几千年,這种特性還是改不掉。

后來,人們開始懂得紡紗織布,自詡「越來越文明了」,大家開始以布裳為主流。然而,獸皮卻在這樣的處境下,被賦予另一种符號含義。所謂「吃飽太閑」, 那些閑錢大把的富人達官諸侯,為了表現自己的与眾不同、鶴立雞群、出類拔萃,就到處去找一些罕見的動物,剝它們的皮,穿在身上。盡管牛皮、羊皮、豬皮、甚至狗皮,總要比狐皮或貂皮的面積來得大,但是咱們從未听說有誰披著狗皮貓皮出街見人的。不僅如此,這些消費人更開拓了市場,把這种皮相稱為「尊貴」、「高尚」、「王者風范」云云。由此,能夠穿上虎皮的,就好象「散發出君主之威嚴」一般。

在發展獸皮市場的當儿,人類文明也几乎同步的發展著人皮市場。

虎死留皮,人死留名。獸皮和名聲之間,若是論及功能,實在相差無几。老虎的皮還在活虎身上時,老早就為人們所覬覦,遲早都要被剝下來讓消費者「人假虎威」。而那些名人、偉人們,他們的名聲在人群市場中,也只不過是大家制造皮相的原料。越有名的,或者死得越离奇、越「經典」的,他們的皮就越多人搶著要。

名人們的名字、名句,被消費者們廣泛的用作護身符一般。他們的万古流芳被后人拿來做香水,只要往身上洒一洒,自己的言行身份仿佛也躋身「非泛泛之輩」。而這些偉人對社稷、人民、國家,所付出的辛勞,其中的艱辛、理念、夢想,卻也有如虎尸一般,缺乏利用价值,而隨著骸骨一同被遺忘、湮滅。

華教前輩郭全強感慨華教領袖為稀有動物。若真是如此,那么,當暴發戶大權之人在談華教的時候,或許就好象把剝下的珍禽异獸皮毛,穿在身上登台作秀吧。

《東方日報‧世間情》2005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