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九月 17, 2005

《世間情》4月:唬死

唬死

秘辛內幕,總是比官方資訊來得吸引人。當人們對官方資訊的自我粉刷已經習慣麻木,謠言更是大家尋找真相的熱門管道。

電子媒體的問世,尤其是電郵,提高了一種匿名、隱密、降低責任的互動關係。這種高度私隱的互動關係,有時簡直就是自私的我行我素。

當所謂的「關懷」被搬上電子媒體時,讀者們往往就滿足以那「輕輕一鍵就完成關懷的神聖使命」的自我成就感。「關懷」成為一種人人愛穿戴的品牌。如今,大家可以完全不需負任何額外責任,就能夠擁有如此品牌滿足感,試問,何樂不為?

由此,我們以謠言以及垃圾郵件來彼此關懷。追根究底是專業人士的工作,正如清道夫是負責清理市民所製造垃圾這麼理所當然。既然如此,何需在意消息的合理性?

網上的胡鬧謠傳,英文稱之為「hoax」,經典之作簡直五花八門,無奇不有。既然「公共電話愛滋病毒」以及「肯德基六腳怪雞」都能夠造成熱心人士的「彼此關心」,海嘯的傳言就更加不希奇了。

資訊工藝確實是在大馬扎了根,而且發展蓬勃。但是,可笑的是,如此荒謬傳言竟然也廣為電腦專才們所相信。學識和智慧之間的非正比,在此實在是明顯之極。

既然英文的「humor」可譯為「幽默」,我想,「hoax」若譯成「唬死」應該會相當傳神。可不是嗎?如果天災預警系統真的透過手機來傳訊,這些幾可亂真的謠言可真會造成騷動,隨時搞出人命的。

(《东方日报‧世间情》2005年4月13日)

《世間情》4月:復仇市場

復仇市場

復仇這個題材,總在悲愴中帶著些許浪漫。電影《The Punisher》就有那麼一句名言:「這不是復仇,這是懲罰。」語畢,殺戮鏡頭隨即開始。

沉冤若未能得雪,復仇的慾望,一般上都會受到同情者的寬待或認可。

當我們對司法部門的功能失望的時候,我們更是赤裸裸的面對手操生死權的原始極權慾望。當我們是受害者的時候,我們就披上無辜者的光圈,近乎殉道成神一般,把報復手段合理化。

對於被獸性所左右的人,我們以捕獸的態度加以捕獵。孰不知這只不過是一種爪牙上的競爭:誰夠猙獰,誰就是勝者。如斯狩獵,是迫害者和受害者的角色對換,是政治歷史的血腥種子。

我們是復仇性公義的信徒:殺人要填命;坐牢,太便宜了;兇手,他們不配活著。當一切都如願以償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習慣性的說一些道德話語,修飾一番,把血腥場面粉刷得溫柔感人一些。

無論「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方面的「探討」在電視劇和小說中出現千萬次,報復依然是公認的最佳「出一口氣」方法。既然有這樣的市場,就自然不能缺乏一些「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角色。
然而,到底惡人、壞人、罪犯,他們是否應當也享有人權和關懷?

我們是否依然相信感化的存在意義?當我們看見越來越多重犯在出獄不到24小時內重作馮婦,謀害更多無辜的人,我們是否因此就有充分的理由支持死刑的廣泛採用,甚至認為死刑是解決監獄爆滿問題的妙方?試問,是感化的概念太天真,還是我們的社會根本就是爪牙競爭的原始部落,所謂道德只是飯後消遣話題,絲毫沒有影響力?

如果我們在司法公正裡頭,尋找不到任何給予保護、感化、以及修好的可能性或者契機,那麼司法界在民眾心目中,所能夠博取的關注,很可能只有在復仇市場的購買能力。

這星期,我想觀賞Clint Eastwood的《Mystic River》。

(《东方日报‧世间情》2005年4月6日)

《世间情》:一月至三月(三)

美女和野獸

在一個傾向把人加以物化的社會,人們的眼裡,只有消費品,沒有人。

性,若能作為消費品,男權社會中的女性,多半會有如易卜生筆下的洋娃娃。

洋娃娃市場的重點,當然是身材、美貌、才識、甚至制服等等,這些足以令男人興奮的東西。而女人的尊嚴,是極權者在自我粉刷道德皮相的時候,給予弱者的造作施捨。

浸泡在人文思想的野獸,或許還能進化,變得比較文明開化一點。浸淫在極權的,其進化過程,只有把魔爪變得更猙獰恐怖。

對野獸而言,慾望是獵殺吞吃的最佳理由。懦弱無能的社會,頂多只能教育女人「避免挑起野獸胃口,自保良策也」。若能造成反胃,那就更安全。然而,如何有效克制獸慾獸行,卻不多人會去在乎。因為以獸性為理所當然之本性的人,實在是佔大多數。願意揭竿起義捍衛女性尊嚴的美女亦沒有幾個。

就這樣,在獸群中,若無屠獸之自保能力,美女也只有乞求尊嚴的施捨。

女兒當自強。至少,也得要有條脊樑。不然,整個族群就只有屈服於獵物的宿命。

在此,也奉勸美女們,在觀看野獸時,得切記動物園良言:請勿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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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耀歸於垃圾

以前學英語的時候,班上有一位瑞士籍西班牙裔同學。她告訴我:「在瑞士,我們從不讓垃圾停留在不屬於它的地方。所以,我們還能夠在瑞士的河流游泳。」
當時住在檳城的我,一想到島上那獨一無二的檳榔河,實在聯想不到在河里洗澡的感覺是怎樣的。

即使要聯想,恐怕也要追溯到孩提時代。那時的鄉野還有清澈的河。在河里洗澡抓魚是打發時間的一種消遣方法。今天,咱們所謂的「鄉區」,除了原住民深山村落之外,多半都已經沒什麼鄉土氣息了。最「土」的,恐怕是非法木屋區。而在這些「鄉區」的河畔,十之八九都是堆滿垃圾的。

官家們制定的小學課本,教導孩子們不要亂扔垃圾。奇怪的是,官家們卻是把人民的血汗錢,拿來搞一些大型垃圾建設。就好像吉打州那個填海蓋機場計劃一般,其中的環境破壞,官家們忘記了。人民呢?反正「不關我的事」,何須記得?

森林消失,早就不是新鮮的事。檳城的升旗山早已經光禿。只是許多人經年累月看慣了,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這說明,在人民眼中,所謂的環保是「環境美化」的同義詞,而「美化」是吃飽得空才關注的閒事。若發生甚麼土崩落石,還是農欠收,不是怪上蒼就是賴政府,不關自己的事。如此,自然不難暸解為何檳州首席部長可以為了發展而選擇剷除紅樹林,也不難體會為啥民間的反對聲浪是那麼微弱了。

人民談環保,簡直就是笑話。官家喊環保,更是笑死人。

我國若真要搞旅遊,最好建設一座「環境恥辱博物館」。裡面擺設一大堆檔案照、法庭記錄等等,讓人們看清楚自己是如何成為大自然的仇敵。這博物館的最佳建設地點,該數吉打廢機場了。這樣,至少能夠讓我國人民清醒一點,也可以鼓勵各國人民要為自己對環境的施暴而悔改。
可惜,在文化貧瘠的人民當中,這博物館恐怕不久就因著「缺乏娛樂內容」而迅速「收檔」。

馬來西亞人最「boleh」的,就是這方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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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結就是一樣

談到「團結」,不難聯想到「同樣」。

回到最原始的部落思維,以人的本性而言,若是和一些類似自己的人們在一起,總比較不會產生不安。同樣的溝通方式,使得在彼此了解之間,省卻了功夫。當然,在彼此利用之間也更加便利。

反之,和一些跟自己不同的人們在一起,總會比較不自在。無論是在溝通還是利用方面,未知數都比較大,碰釘子的機率也比較高。要突破這樣的困境,也只有花時間去了解對方。
當然,對有權勢之人,最好的方案,就是把別人變成和自己一樣。

然而,是否當大家都彼此一模一樣時,就能夠團結一致?若是這樣,如果大家使用相同的語言,擁有相同的血統、膚色、這樣就能夠團結?是不是當有人堅持要保留自己的特徵,就是破壞和諧、破壞情誼、破壞團結?

若是如此,「團結一致」和「一丘之貉」之間,差別何在?

莫非政壇的守護聖人(patron saint),竟然就是電影《The Matrix》的「Agent Sm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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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你的關懷

我不認為你天生就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我只願相信,你只是找不到理由去關懷。

然而,我還是不禁的想,你眼中的關懷,到底是甚麼東西。它,或許是你以辛勞耕耘的莊稼,然後和他人分享,讓他們和你同享幸福。抑或,它也可以是你從他人身上指望的現成快熟面。

我相信你的看法是屬於後者,是一種消費人態度。你所尋找的答案、幸福,對你而言,有如超市貨品一般,是可以給你選擇、挑剔。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免卻麻煩,以交易獲取一個現成品。

所以,你的信仰告訴你:聰明的人即使十指不沾陽春水也依然可以要這個、要那個。而粗糙落伍之人,才會辛勞的不停的為消費人耕耘、開拓。

倘若有這麼一天,你所信賴的幸福和穩妥出現了問題,或者是崩潰了,我想,你也不會捲起袖子親自勞動。反之,你開始穿戴上受害者的化妝,希望在世間僅有的溫情市場中賺取你所失去的東西。事過境遷,消費人本色依然不改。

我彷彿看見你坐在滿桌山珍海味前,看著電視屏幕某地饑民的畫面,然後天真又不解的問:「既然他們沒飯吃,為甚麼不吃蛋糕、漢堡、牛扒?」

我想,這恐怕已經是你最真誠的關懷了吧?

《世间情》:一月至三月(二)

新聞在說話

每次新年團圓相聚,總有很濃厚的資訊或新聞味道。

可不是嗎?大家就在那短短的交談時空里,儘量把上次見面之後所發生的種種事情,不管是幾個月還是幾十年,都濃縮成幾十分鐘的敘述。其中的故事內容,從家事趣聞到經年怨恨都有。其中的熱鬧程度,實在不遜於電視廣播。

言詞之間,幾乎操著情誼關係的興衰生死。人人都喜歡聽得簡單,講得簡短,不須太花腦筋思考。可是,最深切的誤會,往往都是因著太過片面的說話所造成。

這種廣播電台式的談天,難免會包括閒話成分。然而,許多的談論,也表現了大家在關懷方面的渴望和施予。我們想知道親友們的近況,也希望他們了解我們的經歷。

生活簡史般的敘述,可真是考功夫。新聞報導,又何嘗不是如此?

最近,儘管春節氣氛濃,每天閱報還是會接觸不少壞消息。這裡有人自殺,那裡有人被殺;這裡有人被陌生人詐財,那裡有女生被父親兄長強暴。這些新聞,都是叫人心感不安,忿忿不平。大年初一在報章看見這樣的新聞,多少有點「大吉利是」。

然而,「恭賀新禧」、「新年快樂」、「吉祥如意」, 這一切若真是那麼珍貴和重要,怎可以就「得個『講』字」而已?幸福是要追求的。社會的公平以及安靖,咱們又豈可守株待兔期待之? 我們聆聽多時不見的親友們敘述他們的故事,關注他們的處境。但是,當新聞在說話的時候,我們是否也如此的關注聆聽?

若真的誠心祈望大家都能夠安渡一個新禧,政經文教種種緊繫民生的課題,又豈可不聞不問? 我們總愛倒貼「福」字,說是福到了。然而,社會的腐敗和罪惡,若不認真的著手面對,肯定會出現更多受害者。由此,試問怎個「福」字了得?

雄雞報曉,該是睡醒的時候了。

接下來的一整年,對個人,對社會,是凶是吉,就視乎你我是認命抑或立命。

誠祝諸君:新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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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

如今,是一個幾乎「什么都做得出」的時代。

「人造品」的主要構思,是在于仿造一些天然事物,讓它們的一些特質能夠在人的能力之中被任意使用。簡單來說,是為了方便。

這種想法,自然可能演變成一種掌控自然的極權野心。

于是,甜得不自然的糖精,製造了汽水和「果汁」的市場。人造植物提供了裝模作樣的綠意,省卻栽種的勞煩,讓我們逐漸不覺得失去森林和紅樹林有什么好大不了的。人造代替品一旦流行起來,原本「真品」在人們心中的重要性就日漸衰退。

能夠人造的,當然不只這些。在克隆人類的科技問世之前,社會中的人性早已被人造得「違反自然」。

現今消費人的消費意識並非以人權為基礎,卻是以消費市場和個人利益為本。民以食為天。只要有能力收購群眾的欲望,自然能夠免費賺取他們的良知。于是,聰明人便不斷的為消費人打造身份、欲望、市場。從這種消費意識培育出來的新秀們,又把這種思想打造工程繼續不斷製造新高峰。一個自奴的群體文化,就這樣誕生了。

教育圈子亦是相似。家長們按照所心儀的龍鳳模型,采取各種「先進」方程式來「打造」他們的孩子們。問題是,許多家長們的品味極差。一些孩子們長大后雖然似龍似鳳,考試賺錢樣樣精,但在人品方面卻裡外不是人。

萬年高齡的原始森林和珊瑚礁,一旦被毀壞了,其中的生態試問要如何再造?以時尚外皮自愚之民,試問要如何重塑他們的良知?孩子若缺乏人格發展空間,缺乏人格的父母日后要如何給他打造一個人格?

把極權的欲望和能力賦予缺仁缺智缺德之人,生靈涂碳之境況不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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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和「行」之間,有些人看見的,是說話和行動的相互關係。另一些人,則看見口頭和實踐之間的對立。

最廣為接受的看法,是後者。因為光說不做的NATO(No Action Talk Only)文化實在是流行得驚人。其無孔不入程度,涵蓋社會各族男女老少,倖免者寥寥可數。人人為之咬牙切齒。結果,出現了「言說不比行動」的說法。

由此,我們看見大牌的A族擅長喊口號。對「話事」的人而言,高水平的人只需要講。動手,是留給那些沒有臉孔的奴隸們去做的。

關注社會的B族,他們邊講邊做,經常在言說中對事物作批判和分析。畢竟,開路也要花時間做記錄以及畫地圖吧?

不想沾上NATO標籤的C族,索性啥都不說,只強調行動。說他們是因憎惡廢話而灌啞自己,也實在不會過分。

他們鄙夷A的「大隻講」,卻因著B對言論的注重也一齊打下水。因著缺乏推敲,他們看不清鼻尖以外的事物。唯一接受的理論,就是常理(common sense)而已。然而,有誰的常理是未受偏見所影響?若一種常理是挾制理智良知的緊箍咒,它豈能作為行事的準則?

聰明絕頂的D族,只管等待別人辛勞的開拓。路成了之後,他們就設立收費站。這樣,可以避免NATO的標籤,又符合「務實之人」的定義。其實,他們也只不過是不說話的A族。

他們說B族「講一大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書生問政」。而這種分析竟然也廣受C族的附和。
故,今人箴言:路,是笨蛋走出來,給聰明人大賺一筆的。

所以,還政予民,是悲愴的空中樓閣。試問:自啞之民,如何問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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棟樑


「日食三餐,當思農夫之苦。身穿一縷,每念織女之勞。」唐太宗的這種說法,在當今學子眼中,多少是過時了。

三餐,重要的是自己口袋有錢。衣服,重要的也是購買能力,以及當今潮流。 由此,紅樹林的生態處境,除了考試作文需要之外,根本就和切身的口袋和肚腹毫無關係,何需在意?衣服只要逛街就買得到,國家政策對工人生計的影響,何須留心?駕車撞死人,只要有錢,可以打官司洗脫罪名,別人的天倫破碎,是人家的事。

拜官爺們幾十年來的民智工程所賜,當代青年得以在大近視的小天地之中,享受有錢萬事能的美夢。

甜滋滋的顧客至上,穿著漂亮時尚的品牌,骨子裡的是脆弱的理智和人格,當代青年,活像威化餅。

威化餅一旦碰到「大磚法令」,馬上就被砸得粉碎了。碰到大人物的懸河口水,轉眼間就軟化融掉了。所以,即使是沒有牙齒,也絕對不擔心威化餅會難啃。

青少年人是國家社會的未來的棟樑。這是事實,也是定局。

不過,可曾想過用威化餅當作棟樑的房子,到底是甚麼樣子的?除了糕點商店的擺設之外,最貼切的例子,應該是童話故事中那巫婆居住的糕餅小舍了。而住在裡面的巫婆,就是把小孩養胖了宰殺吞噬的。

《世间情》:一月至三月(一)

廚殤

記得以前吃飯,總是吃得有情。無論是在廚房幫手,還是幫忙擺設餐具,甚至干脆坐在那裡和大伙兒一同享用別人的廚藝心思,即使是粗茶淡飯,就是因著那相聚,把桌旁的每一顆心都聯系起來。

廚房,因此成了一個溫暖的聖地。學習下廚,需要懂得捉摸食者的口味。他人的喜悅,是自己的幸福。在這聖地,除了掌鑊之外,也可以一邊呷茶一邊談心事。故此,煮得有情,吃得也有情。

后來,飲食習慣逐漸被規范化了。所謂的下廚,只需要把快熟面扔進熱水,加一些現成佐料,在不需陪伴下自個兒填飽肚子。只要依據方程式處理,自然就餓不死。這是不需要餐桌的飲食文化。

這種孤單的飲食文化,缺乏了傳統飲食文化中的共享文化。一杯面,要怎么煮、怎么吃,不需多加考慮,更不需在意任何人的胃口。那杯面是你腸胃的私有品。
餐桌退位,廚房自然開始荒涼。

若不想親自下廚,或者根本不懂烹飪,大可付錢購買別人的服務。在龐大的市場要求下,方程式侵略了廚房聖地。由機器弄出來的食物,喂飽著許許多多任由廚房荒涼的消費人。

下廚,退化成幾乎純粹的求生技能,失卻了作為生活藝術的本質。飲食文化在務實生活的高溫下,其中的情感因素就這樣遭受破壞。于是,我們煮得無情,吃得也無情。

隨著餐桌失去團圓相聚的涵義,三餐的神聖,自然變成了有如廁所一般的私人神聖。如今的潮流,似乎,就是不斷的提供一種便利,讓我們可以隨身攜帶這種如廁私隱。

所以,若你覺得身邊的人們總是那么的冷漠無情,請看開一點。畢竟,要他們開放自己的空間,簡直有如「大號中」打開廁門一般無理。

***
過節

有人認為,我們都有如刺蝟,越是彼此靠攏,就越是傷害彼此。其中的主因,我想,是在于「霸道」的傾向。

彼此之間的關系越是親密,客氣因素的減低使得我們不再那么在乎對方的聲音。所謂親密,有時,簡直就是要求對方理所當然的全盤接受我們自己。

霸道使我們不再仔細了解自己言行的合理性。它有如一張王牌,奉親情友情愛情之名,讓我們在別人的心靈上大肆蹂躪。就連所謂的懊悔,往往也只不過是希望自己的罪行能夠在對方的憐憫下得到合理的忘卻。

一旦缺乏真誠的悔改,任何所謂的饒恕都是廢話。和好,必須建立在公義的脊梁之上。頂天立地的和平以及愛心,不能沒有脊梁。

過節咎因若在于自己,最好的解藥就是盡責的向對方認錯。對方是否愿意給予饒恕,是他們的權力。寬恕並非他們的義務。作為一個懺悔的傷害者,能夠指望的,也只有對方稀罕重建這段情誼。

但,若是被強行冠予莫須有的罪名而成為眾矢之的,這種啞子吃黃連的苦楚,恐怕無法輕易的以一個「饒恕」來了事。惹事的是別人,點火煽動的也是他們,偏偏受苦的是咱們。若這些人是咱們的親人,那心頭上的每一戮更是痛苦難言。如斯烏合之眾,講求的是聲勢,不是理智。如此冤屈試問要如何得直?

曾經聽過這么一句話︰和跟自己有過節的人們一同過節,人生一大苦事也。

在團圓過節的時分,若大家都彼此珍惜、一團和氣,那自然是美好的。但,若是為了團圓的習俗而必須面對親人的冷言冷語,這種過節實在是一種不幸。

惟愿諸君能夠和至親愛的家人享受溫馨融洽的團圓飯。若您不幸在春節還得面對嚴冬寒夜,我誠祝您在面對風雪之時依然有同路人的陪伴和安慰,一同守候,不致孤單上路。春意或許會延遲,但終歸還是會臨到。

恭祝新年幸福,祝福滿滿。

***


那天,男人覺得渾身不對勁。根據老經驗,他想,或許是因著懶得剪頭發的緣故,熱氣了。更何況,臉上不知什么時候腫了一塊。這不是「眼針」,還會是啥呢?

于是,男人就照常上班、看電影。后來,連續發燒了兩天,也發現到腿上的一顆痘痘不知怎的,抓破了竟然不能愈合。

男人有點慌了。隔天下午溜去找大夫。「恭喜您。閣下確實染了水痘。」醫生如此宣布。

天哪﹗不是吧?以chicken pox來迎雞年?對嗜錢如命的男人而言,一天的病假就意味著失去3小時的打雜時薪,這簡直就是痛不欲生的虧損。領藥時,更是幾乎昏厥。145令吉?﹗太夸張了吧?忽然不由得產生失血的感覺。

沒轍。付了錢的男人根本感受不到身上的痘陣有什么痒。是止痒丸的功效,還是受傷荷包的痛楚蓋過了所有的感覺,男人也沒辦法理會了。周期性的發燒讓男人開始陷入周期性昏迷。

隔天,驚覺「紅痘生男身」。溜到浴室往鏡子裡一看︰嘩﹗太恐怖了﹗幾乎從此對所有恐怖片產生永久免疫。鏡裡鏡外,簡直裡外不像人。有點好像李心潔的《見鬼》一般。

就這樣,男人變成與世隔絕兩周的「紅豆沙」。其間有不少朋友們的關照,包括「痘中送椰」,讓身為異鄉游子的男人感到溫馨不已。

男人身上的痘漿,逐漸變成痘花、痘腐、痘干,然后剩下痘皮和一點痘粉。不久后,終于重返人間打滾于塵世中。八打靈地區,尤其是高速公路一帶,確實能夠給人對「塵世」有相當深刻的體會。

如今,男人仿佛經歷槍林彈雨戰地余生一般,身上都是苦難經歷留下的彈孔印記(咳)。在慶幸安渡高齡染恙之余,悠然哼著新編的《月球代表我的臉》。安哉。


***
看客的高潮

趙紫陽走了。或許,他的離世讓善忘的人們在這短暫幾星期裡忽然想起「六四」事件,也終于想起他老人家的存在。

現今社會所習慣的歷史記憶,多半是仗賴高潮事件來驅使的。

發生大件事的時候,看客式的人們往往會「終于開始關心」某些事情,也由此會采取行動來讓自己有所參與。

就以這次的海嘯事件來舉例吧。有些人是實實在在的在災難中藉著賑災活動重新尋回自己的人性和良知。但是對于另一些人湊熱鬧的參與,實在是談不上什么人性良知。此外,咱們也看見不少商家機構紛紛出錢出力參與賑災。然而,其中有多少人是因為「看中賑災活動的廣告契機」才有興趣參與的?

有人認為這次的海嘯表達了「患難見真情」的人性良善面。而我見的,不乏利用現成高潮事件來「演同情戲」的務實手段。

相比之下,趙紫陽的逝世就激不起這樣的高潮。首先,無論是和胡溫阿扁布什還是周董來相比,趙紫陽的「人氣」頂多只激起一點微波。即使有人為他來平反抗議示威,也遠不及Twins的專輯消息或者緋聞來得吸引人。

對于依然記得當年在電視熒幕看見坦克壓陣的人們,馬中關系的歌舞升平使得「識時務者」都覺得應該把六四忘掉,不需浪費記憶空間。

既然沒有使人亢奮的高潮,趙紫陽,誰在乎?六四,誰要去回憶、追問?

似乎,人們需要一個有如看恐怖片的場景,在別人的赤身露體血肉模糊時,才勉強擠出一點看客的關心。場面若不夠火爆刺激,要指望他們任何真誠的關注,簡直有如從陳皮中指望橙汁一般。

再過不久,趙紫陽的名字恐怕連中學常識比賽的出題者都不再感興趣了。到時,誰還會在意六四和五四之間的差別?

关于《世间情》

这些是我在《东方日报》的《世间情》所发表的短文。

一直以来,都懒得记录文章的发表日期。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文章都懒得存档。结果,从一月到三月的文章,刊登次序以及日期已经无从考查。故此,只能够笼统的依照记忆,尝试把次序串联起来。

星期五, 九月 16, 2005

典故

和「墨」扯上关系,还是最近的事。

牛津大学一群教授们曾经组织了一个叫做「The Inklings」的讨论小组。成员们多数以奇幻文学为小说体裁。托金(Tolkien)和鲁益司(C.S.Lewis)就是其中两位效效者。

昔日中国的墨家,也是挺有趣的群体。他们是一群没落武将家族的后裔,不愿意以类似雇佣的方式为主子卖命卖人格,却是组织成一个可说是「侠客团」的墨家,以自己一套的批判和哲理作为行侠仗义的指南。

当然,也不忘记那些得罪掌权者,被放逐边疆的人们,脸上刺的「黥」,或曰「墨刑」。

说非主流的话语,自然,就有遭受主流排斥,一种类似被放逐的处境。然而,文字,毕竟是自己思想旅程的一种记载,是历史回顾的承载。由此,在五味杂陈情怀下,题了个《墨友轩》。抒发情怀之余,也欢迎各方受黥豪杰,在此留言。

有空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