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十二月 02, 2005

投篮稿:嚴冬的燭光

嚴冬的燭光

我們都是孤獨的。在嚴冬的雪地上,看見的只有自己的足跡。

縱使是一群孤獨的人走在一起,彼此寒喧,他們依然孤獨。我們都習慣成為Maslow金字塔的敬虔信徒,以的切身需要為生活指標。任何其它的文化價值,都是「吃飽有空才關注」的消遣式節目。

然後,吃飽後,察覺到:我們需要別人對自己的認同。說穿了,也只不過是物以類聚。和一群同類在一起,總比和異己共處來得有安全感。是同舟共濟還是一丘之貉,若是缺乏道德意識的引導,也模糊得可以隨意劃分。

當自己提升到食物鏈某個高度時,就意識到:其實,要吃別人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就開始想吃別人了。還處于下風劣勢時,可以向安康魚學習,以誘殺手段為主。組成朋黨時,就變成了吃人鯧:人多好辦事,魚多好吃人。升格到能夠只手遮天時,就變成大白鯊,不管是順我還是逆我,大小通吃。食物鏈的終身學習,課程大綱多半就是這些。

群體,提供著彼此利用的契機,是利益交易的市場。對有能者而言,群體提供了勢力圈的資源。無利可圖之時,群體的存亡自然可以棄置不顧。不知這算不算是飽慾思淫?

如果我們的價值觀就只有食物鏈的話,我想,不管是甚麼「良善」還是「公義」,也只不過是優勢共同體成員之間的自我保障外交手段。對食物鏈群體來說,所謂「文化」,是強者的吃人禮儀,也是弱勢殘食者和強者分一杯羹的奉承交易。滿嘴血腥,太粗糙了。吃得文雅一點,也是身分的一種表現。

我們都是孤獨的。因為,我們總把同路的,都吃掉了。

若吃人文化被賦予神聖光圈,那么捕食者就吃得更加理所當然,而那些獵物,也會為了神聖光圈,自甘樂意被宰殺,並以之為應分的宿命。理念、制度、哲理、信仰,就是這樣變成鴉片的。打著真理和仁義的旗號吃人,也實在可算是捕食藝術的高峰境界了。

然而,若我們不願意信奉Maslow的金字塔,也不願意以食物鏈的關係來看待自己的存在,僅有的選擇,也只有一廂情願的相信公義和良善的實在性。這造成我們也一廂情願的做出一些在食物鏈之中被看為愚蠢的事。關懷,就是一種把自己陷入被別人吃掉或者自己餓死雙重危機的蠢事。之所以願意這麼笨,是因為相信:在孤獨吃人的世界以外的,是一片幸福的天空。

我想,正因著對真善的執著,使得我們對偽善是如斯的厭惡。嚴冬寒夜並不可怕。最恐怖,殘忍的,卻是披著暖和光澤的刺骨寒冷。

「我厭惡你們的節期,也不喜悅你們的嚴肅會。你們雖然向我獻燔祭和素祭,我卻不悅納,也不顧你們用肥畜獻的平安祭;要使你們歌唱的聲音遠離我,因為我不聽你們彈琴的響聲。惟愿公平如大水滾滾,使公義如江河滔滔。」(《聖經‧阿摩斯書》六︰21~24)

在這佳節臨近時刻,我最喜歡的歌曲,是Black Eye Peas的《Where Is The Love》。節日的由來、典故,總是承載者某些價值和觀念。然而,當節日作為一個承載體,其重要性竟然比其價值更大的時候,它就開始失去了其中的靈魂。我不禁想起埃及的木乃伊,以及中國出土的古屍。那經歷千年時空的榮耀,下面所包裹著的,只有毫無生命的軀殼。

在昔日伯利恆馬槽那夜之後約兩千年,馬來西亞的華人教會,要如何與華社、華教,共度今年的聖誕節?他們信仰生活所應當傳遞的良善和公義,是否能夠在教堂圍牆外面生存、壯大?

惟愿公平如大水滾滾,使公義如江河滔滔。

愿大家聖誕節祝福滿滿。

(2004年12月)

投篮稿:稻草人

稻草人

每次經過你的田野,必然遇見那些樣子相似的身影。與其說是忠實的守護,不如稱之為廉價阻嚇。

田地,是鄉民的命根,也是你的財富。田地的肥沃、收成,處處牽動著鄉民的心境和前景。

若你以鄉民的幸福為財富,說實在的,你真是這土地的忠實管家了。我想,若你在管理土地是如斯的負責任,亦體會土地狀況和百姓生活之間的關係,你實在也可以是人民的守護者了。

然而,朋友,為何你卻是以口糧為交易,叫百姓為了生活甘心樂意的奉上自己的聲音,滿足你在叱喝風雲隨心所欲之時所要求的耳根清靜?

民以食為天。也許,你的確有能力購買靈魂,把活人變成你的scarecrow,守護你的財富。只想告訴你,日光之下,並非只有你田裡的烏鴉。

(2004年11月)

星期四, 十二月 01, 2005

《世间情》后记:拉杂人生

《世间情》后记:拉杂人生

有时,觉得当了大半辈子的别人,终于开始学习当自己。

或者,我们开始的时候,都是自己。后来,觉得别人比自己好,于是就开始学别人。

你听过一种叫做奇魅拉(chimera)的怪兽吗?就是把动物界凡是威猛的东西都集在一块的神话动物。不管古今中外,方程式依然相似,拷贝这里克隆那个的,再垃杂的拼在一起。典型的例子,就如希腊神话那长翅膀的神骏贝卡索斯(Pegasus)、西欧鹰头狮身的格里风(griphon)。若要把中国的龙也加上,应该不会过分吧。日本咸蛋超人的客串怪兽们,更是这圈子的经典模范生了。

我们的成长,多半都是这样垃杂「酝酿」出来的。这里抄一点爸爸的,那里一点妈妈的,再加一点哥哥姐姐的、朋友的、老师的、偶像明星的。然后,我们就把这「一堆」垃杂东西浓缩,在上面糊了一个纸娃娃,就给它取名:「自己」。

由此,是否可以这么说:「我糊,故我在」、「我抄,故我在」、「我扮,故我在」?

就说陶艺的「化合」学问吧。不经化合的泥塑,其混合原料都是可以分开的。然而,经过了火炼,就化合成为新的东西,旧的原料就已经不在了。这就好像吃乳酪蛋糕一般,若没经过搅拌、烤箱,那种「忠于食谱」的食材混合物,你吃得下吗?

我想,自己的人生,也是这样。原本四处捎来的拷贝、克隆,在高温和高压处境,硬生生的被揉得面目全非,粉碎、重新整合,终于第一次出现了自己的「自己」。

在《世间情》留下的文迹,可算是化合过程中的笔记。

在报馆写稿,对我而言,算是门外汉的新尝试。这原本是一位主任的园地,是他把空间让了给我「耕耘」的机会。

终于,尝到了截稿逼近却仍搜索枯肠的窘境,并且由此看见自己的限制、瓶颈,考验自己求知和钻研的企图。到头来,不得不问自己一个问题:我,迟早,会否变成一个只为写稿而写稿的文棍?

在为这问题烦恼之时,《世间情》也转成《东风》了,所规定的写稿人选也有所变动。就这样,忙写稿的日子就告一段落。我想,以我这种下三烂水平,竟然也敢自诩「忙写稿」,多半是因着自己的斤两有限,短短几百个字都要敲破脑袋去苦思吧。

那么,化合后的视野,是怎么一个风景呢?

也许:「我在,故我爱」。

呵。